（5）

「老竇，你記得小時候我告訴你，我常夢見一個女孩嗎? 」

「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?」

「其實我到現在也夢著同一個夢。我每天翻著同一首詩，李商隱的落花，我總覺著有甚麼關聯。」

永定怔了一怔，他從來沒認真想過他兒子的夢，也沒留意兒子每晚也作同樣的夢。

「老竇，我強烈感覺自己，在等一個人。」

「如花……」

「什麼如花? 」

「沒……沒什麼。」

袁燁，該不會是今生的如花吧? 讓自己魂牽夢縈二十年的花國紅牌，讓自己充滿不解和遺憾的故人，如今是自己的兒子嗎? 即使投了胎，你仍然在等你的溫心老契嗎? 陳十二少如今也應該悄然開始新生活，也許是袁燁的同學，也許前生虧欠你太多太多，地府的支配司要他六道輪迥為禽畜啊? 授生司無法洗去你的前塵，醧忘茶也無法抹去你的前生嗎? 如花，你今世仍然要找十二少，仍然要等?

「仔，你有沒有想過，夢境，是前生留下來的記憶? 」

「哈哈，那我的應該是很多世以前的記憶，才會這麼模糊，我一點都想不起我在等誰。我不知道那女孩是我，還是我要等的人？不過，老竇，你不害怕嗎？小時候，媽說這是不好的事情要我忘了它。」

「你媽知道？」

「知道啊……不過她好像很害怕，那天連晚安都沒跟我說。」

阿楚知道袁燁可能是如花，是因為太害怕，而沒有跟自己說嗎？以致十多年後的今天，才發現如花與自己還有未了緣？而今生的情份，是親生父子?

一個自己也不太清楚是否喜歡過的女人，不，是女鬼，成了自己的兒子，多荒唐的事！但卻又那麼順理成章……如花，為什麼你連報恩，也這麼「驚喜」。

「那麼……. 你會等下去嗎? 像你前….. 不，像我朋友一樣等五十年?」

「老竇，都要知道在等誰，我才能等吧？ 如果像我們說的一樣，是前生的記憶，那我上世一定等得夠苦了，今世才會記得啊。難道要把虛無飄渺的夢境當真嗎？我十七歲了，別把我當七歲哄吧。」

袁燁撥了撥瀏海，接著說：「何況，前生就是前生，今生就是今生，河水還河水，井水還井水，與我何干喎? 」

是的，前塵誤墮孽障，紅塵三千，今生早應了斷。如花，袁燁，今生莫要像往時，要活得開懷，活得痛快。什麼倚紅樓，十二少，花箋水圍，應如花露水香氣，一早消亡。

「老竇，其實你好浪漫，太浪漫了。真不明白為什麼媽會說你沒情趣。」

「你個死仔，得寸進尺！快回去睡你的覺！」